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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三才变[2/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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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公羊羽看了他一眼:“你在那个紫萝客栈,不是对老夫的字画评头品足,大言不惭么?”
靖目瞪口呆你都听到了?”
公羊羽笑道:“那是自然!自紫萝客栈开始,你们一路上说得话,我可是一句不落,听得清清楚楚!”靖脸色发青,掉头就跑。
“你去哪里?”公羊羽将他揪回来。
“我不要回去,我不要当什么淮安王。”靖奋力挣扎。
“谁要你作什么淮安王了?”公羊羽奇道。
“你……你不是来抓我回去的?”靖比他还要奇怪。
“当然不是。”公羊羽冷笑道:“若你真要作什么淮安王,我才懒得管你死活。”
靖松了口气,但又不解地问:“你和白先生不是一伙吗?”
“当然不是,那小一天大唱什么爱国之道,抱着临安小朝廷不放,不惜做那个狗屁千岁的奴才,哼,我早就不认他这个徒弟。”公羊羽面如寒霜,望着星空,缓缓道:“说什么大宋江山,五百年前,哪有什么大宋,又说什么蒙古皇帝,嘿,一百年前,又哪有什么成吉思汗。蒙古人视人命若草芥,大宋那些官儿又何尝将老百姓当人看,蒙古人要得不过是他勃尔只斤的天下,大宋那个混蛋皇帝,也不过是要保他赵家的江山。依我看来,他们两家,不过是两条野狗,争一根骨头罢了。”说到这儿,他叹了口气:“只可惜了老百姓的性命。”
靖听到这里,不禁张大了嘴了,只觉这儒生的言语怪到极点。半晌才道:“难道你不是宋人?”
“是又如何?”公羊羽道:“这大宋朝腐朽不堪,赵家小儿只顾着自个儿享乐,弄得兵不兵,将不将,奸佞宵小,横行朝野,忠臣良将,备受压制,成日献媚取宠于外国,穷于搜刮于百姓。这种王朝,能苟延至今,已是一个异数,天下之士,为何还要为它洒血流汗,像白朴那种家伙,就算死一百个,保得也不过是群吸人膏血的蛭虫罢了。”
靖听得头脑胡涂,但还是觉得有些不对,便道:“朝廷虽然不对,但百姓却是无辜,如果鞑占了大宋,老百姓一定没有好果吃。我和爹爹在北方,就老是被乡里那些鞑欺负。”
公羊羽一时默然,过了半晌,缓缓道:“是呀,赵家的朝廷不值得一保,但大宋的百姓却是无辜,我恨不能将那些昏君奸臣食肉寝皮,但杀了他们,却会给外族以可乘之机,鞑杀人如麻,这一仗打下来,不知要死多少百姓,但保住了这个大宋,也就保住了那个昏庸朝廷,他们又可以夜夜笙歌,纸醉金迷,直到吸尽老百姓的骨血,弄得民不聊生,如此江山,保它何益,如此江山,如此江山……”他不断重复这四个字,失魂落魄,形同槁木,说了七八遍,突然放声长啸,啸声激越,久久不绝,直震的林树簌簌作响,一声啸罢,两眼流出泪来。
靖被他这一啸二哭,弄得手足无措,待了一会儿,才小心翼翼地道:“公羊先生,你……你没事么?”
公羊羽摇头道:“我没事,只是许多事情,想不明白,我只想,为什么偌大一个社稷,千万生灵,成败生死,总是操于一人之手?董仲舒说君命得之于天,我一百个不信,难道上天也和临安那个皇帝一般昏庸不成。为何一个人有了权势,就要把他人踩在脚下,为保一人荣辱,不惜牺牲他人性命?为什么人与人,要尔虞我诈,勾心斗角,为名利争个你死我活?为什么国与国,非得兵戎相见,血染干戈,把大好河山,变成修罗屠场?”说到这儿,他望着靖道:“小兄弟,你明白么?”
“不明白。”靖被他弄得一脑袋浆糊,只好老老实实地回答。
“我也不明白。”公羊羽苦笑:“这三十年来,我无时无刻不在思虑,想报国,但国已不国,想成家,却妻离散,想远离尘俗,放荡山水,却又搁不下哀哀黎民,结果只落得一生矛盾,惶惶不可终日,别人知道我显露的武功,但却不知道我心的迷惑,小兄弟,三十年来,只有你从我画,看出我的苦恼呢!”
“但……但……”靖比了比脖:“鞑喜欢砍头的。”
“反正我当年立下毒誓,决不为天下的帝王将相动一根手指头,蒙古也好,大宋也罢,都是与我无干。”公羊羽瞅了他一眼:“你若有本事,就学白朴,甘当官府的奴才好了。”
“可惜我没本事!”靖眉开眼笑公羊羽冷哼道:“你只要学好了我的三才归元掌,还叫没本事么?天下都去的!萧千绝那几个徒弟又算得了什么?”靖一愣:“真这么厉害?”公羊羽傲然昂首,也不理他,一副当然如此的模样。
“哪……哪你多教我几天好了!”??靖对这些玄之又玄的东西颇感兴趣,当下涎着脸说。“那可不成!”公羊羽皱眉道:“我还有要紧事,为你这小,已经耽搁了我许多时候!”
“什么事?”靖奇道:“这么急!”公羊羽默然不语,望着漫天星斗,眼流露出异样的哀恸,过了好半天,他才叹了口气,轻声道:“为何呢?为何?她为何躲着我呢……”
靖奇道:“谁呀!”公羊羽身微微一颤,怒目相向:“多嘴多舌,与你何干?”靖被他一喝,浑身发抖,噤若寒蝉。公羊羽又沉默半晌,摆摆手道:“罢了罢了,不说这些,我还是传你‘镜心识’心法吧!能否领悟,就看你的悟性了。”
靖心想:你的念头古怪,我多半领悟不了的。嘴里却不敢说。只听得公羊羽说了一通,大抵是什么怯出杂念,宁静心胸的吐纳之法。
“萧千绝一派的功夫,千奇百幻,往往让对手眼花缭乱,无从捉摸。”公羊羽道:“但武功虽然变化多端,出招者的心意只有一个,所谓的变化不过是掩饰他的真实心意罢了,所以你须得入凝寂之境,‘以神遇而不以目视”,不要被眼的变化所迷惑,而要用你明镜映出他的本意来,只要能做到这一步,再厉害的武功,你也能从容应对,明白了吗?”
“不明白。”靖说:“反正我万万不敢和他们动手的。”
公羊羽微微一笑,道:“你先坐下,以我传你之法,吐纳一回。”
靖依言坐下,屏息凝神,吐纳数下,忽觉一只手掌按在自己的百汇穴上,公羊羽的声音细若蚋,在耳边响起:“你根基太弱,只怕难以发挥‘三才归元掌’的妙处,你我今日投缘,我将‘浩然正气’传于你,用心听好了。”
一道热流从他头顶涌入,分流入四肢百骸,“走阳矫,入肩井……贯通神阙、汇于会阴……上行鸠尾,入轱辘关,温养玉枕……膻上行,双龙分流,斗于百汇,入于丹田……”随着公羊羽的声音,靖体内真气鼓荡,奔涌疾走,经脉酥麻酸痒,诸味杂陈,但又无法动弹分毫,只有听之任之,当公羊羽说到:“此法无所不包,无所不至,至阳至大,是为浩然正气。”他才觉顶上一轻,但体内真气,已经自成气候,充盈活泼,流转不定,来去皆有次序,一时遍体阳和,十分舒服,竟然舍不得站起;真气转之后,靖灵光返照,智珠在握,混混沌沌,渐入无我之境。
不知过了多少时候,靖从入定清醒,只觉气机充盈,浑身上下,好像有使不完的劲力。举首四顾,只见明月西沉,四周悄然,已没有公羊羽的影,忽听远处隐隐传来歌声:“……酒酣胸胆尚开张,鬓微霜,又何妨!持节云,何日遣冯唐?会挽雕弓如满月,西北望,射天狼。”
歌声清朗豪迈,仿佛一阵长风,吹过山林,渐渐远去,却袅袅不绝。
靖抬头望天,只见茫茫夜空,群星寥落,唯有西北天狼星,分外明亮,相传此星一出,必主战争。
“这个公羊先生口口声声说大宋的不是,但听他歌声,却又有从戎卫国之意,当真人如其画,处处自相矛盾,唉,大概是他没遇上好皇帝吧?”靖边想边站起身来,只觉两只脚又酸又麻,几乎一跤跌倒,不禁自言自语道:“管他大宋蒙古,我还是早些回华山,省得吃那个白朴的苦头。”
他一瘸一拐,向北而行,走了一里路程,路上树影婆娑,阴森森有些怕人,忽而夜枭啼叫,靖心里发寒,不禁缩了缩脖,这时,背后风声乍起,一只白玉也似的手掌,向他肩头拍来……
盘山顶,朝阳冉冉升起,吸尽了林雾水,显出几分湿润。两只山鹞从黑乎乎的悬崖上钻了出来,并着双翅在空盘旋,飞羽尖端被潮润的阳光洗过,现出淡金颜色。
“嗖”,一支羽箭带着让人心颤的鸣叫从树林窜出,像一支劈开苍穹的闪电,将两只山鹞串在一处,空响起凄厉的哀鸣,那对鸟儿石头般跌落尘埃。
马蹄声响起,一骑飞掠而至,马上的白袍少年将山鹞凌空接住。
“神箭呀!”他大声叫道,稚气未脱的脸上带着快活的笑容。
一个上身精赤的虬髯汉从林里缓缓驰出,手拿了张巨弓,那张弓足有五尺长,粗愈儿臂,弓弦由三根牛筋绞在一起。
“伯颜将军。”少年叫道。
伯颜驰马近前。二人马匹高矮相若,但他却比少年足足高出两个脑袋,一头散乱长发披在精钢般的肌肤上,宽阔胸脯上挂着点点汗珠,闪闪发亮。
“阿术。”他笑道:“你手脚真快。”
阿术望着他手的巨弓,羡慕地道:“什么时候我才能拉得动这张弓呢?”
伯颜拍拍他的脑袋,笑道:“都是万夫长了,还说孩气的话,今天练过我教你的枪法了吗?”
“练过了。”阿术顽皮地眨眨眼:“可惜没有对手试枪呢。”
“很快就会有的。”伯颜望着远方巍峨的剑门关,沉静地说。
这时,一声雄浑牛角号的声音从远方升起,在起伏的山峦间回响。
阿术双眉一扬,白净的脸上稚气顿消,升起浓浓的煞气,凌厉的目光投向号角起处。
“开始了么?”伯颜嘴角掠过一丝笑意,将巨弓挎在肩上,拍了拍阿术的肩:“走吧。”
“是!”
二人坐下的骏马发出尖锐的嘶鸣,马蹄落在地上,如战鼓一般震撼人心,蹄下两道烟尘,翻翻滚滚,直往剑门关而去。
靖觉出风声,不及转念,一步跨出,无意,却合了三三步的路。让身后人拍了个空。掉头一看,顿时面如土色。那窈窕身段,如花笑靥,不是那个蒙古少女是谁。
少女一巴掌没拍着,微微一愣,但也怎么放在心上,笑吟吟地道:“你跑呀,怎么不跑了,现在可是实实在在只有你我两人,看看谁还帮得了你?”
靖心里七上八下,嗫嚅道:“你……怎么找到我的?”
少女打个呼哨,天空落下一个黑乎乎的物事,停在她的胳膊上。借着朦胧的曙光,靖看的清楚:竟然是一只二尺来长的秃鹫,恶形恶状,杀气腾腾,和那少女绝色容光互相映照,当真一美一丑,凭空添了十二分的诡异。
“我有鹫儿带路。”少女笑道:“你跑不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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