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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孤云出岫[2/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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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脸道士内力稍强,闭目运气,蓦地沉喝一声,挣将起来,眸一转,死盯着那童儿,冷笑道:“小施主,我师弟招惹这姓罗的,可没招惹你。你为何强要出头,绊他一跤?天下事不过一个理字,小施主倒是说说道理。”众人闻言各各诧异,方才双方交手奇快,大家原本都没看清,只道是那美妇暗施手脚,绊了黑脸道士,不料出手的竟是这童儿。

    那小童一吐舌头,咯咯笑道:“你不要冤枉好人,我一个小孩,怎么绊得倒他?”众人皆觉有理,纷纷附和道:“对啊,你堂堂七尺汉,怎能诬蔑一个小孩?”白脸道士怒视小童,面皮由白变青,由青变黑。

    那年男双眉一挑,忽地寒声道:“萧儿!做了便做了,不许撒谎!”小童撅起嘴,白他一眼,对白脸道士道,“没错,那黑脸的是没招惹我,但你却对我妈乱瞅,惹得我妈不欢喜。”那白脸道士一呆,脸上青红不定。那年男却瞧着那小童,叹了口气,眼大有愁意。

    独有那美妇眉花眼笑,将儿搂紧,心欢喜无限:“就你眼贼,看出妈的心意,专门替妈出气。”斜瞅了男一眼,又想道:“梁靖这个呆,竟让我生出这么个古灵精怪的儿。好在这儿像我,只会欺负人,决不会被别人欺负。”想到这儿,不觉握住儿的小手,心头微叹:“日过得好快,萧儿都十岁啦!”

    这对夫妇正是梁靖与萧玉翎。合州一役后,二人买船东下,过了数月时光,来到庐山胜境。小夫妻登岸游玩,只觉山光水色,揽之不尽。这时萧玉翎已有两月身孕,腰身渐粗,梁靖自忖再不能如此飘泊,便在庐山脚下一个名叫“白水湾”的村住下来。

    八月后,玉翎诞,谁料竟是难产,饶是她武功高强,也被折腾个半死。好容易孩落地,却是不哭不闹,只一味闭眼傻笑,稳婆搔腋窝、捶脚心,诸般法用过,但孩就是咯咯笑个不停。玉翎生育虽苦,但瞧儿笑得开心,痛苦也去了大半,搂着婴孩,无比怜惜。谁知那婆却连连摇头,只说从没见过这么笑的,十分不祥,还说当地有个俗话,叫做:“儿哭无碍,儿笑有灾”。玉翎脾性本就急躁,听她絮絮叨叨只顾乱说,气恼已极,也不顾产后亏虚,挣起身来,将那婆掀了个四脚朝天,挥拳便打。若非她产后气力不济,梁靖又拼死拦着,只怕那稳婆当场便送了老命。

    梁靖好歹劝住妻,又赔钱道歉,送走稳婆,返家时,已是心力交瘁。但他初为人父,瞧着妻儿相拥而眠,心恍然若梦,喜乐无垠,也不顾疲累,引经据典,想给儿起个好名儿。但常言道“求全则毁”,他越是冥思苦想,越想不出合意的姓名。萧玉翎听他唠叨,大觉心烦,便将夫妻二人姓氏各取一字,给儿定名为梁萧。梁靖虽觉这个名字讨巧,但兼顾夫妻二人,也可谓皆大欢喜。

    韶华倏忽,便如白水湾的溪水,淌过小梁萧的家门。在夫妇俩的呵护下,梁萧逐渐长大,这孩虽然聪明,但也顽皮已极,追猫逐狗,捉弄鸡鸭。惹得四邻怨声载道,梁靖欲要管教,奈何萧玉翎对儿溺爱有加,他脾性柔顺,拗不过妻,每每叹气作罢。

    瞧得儿越发顽皮,梁靖便想教他读书,寻思这孩倘能知书达理,说不准会收敛一些;但萧玉翎却想的不同,她有蒙古血统,骨里崇尚武力,只想儿武功好,便不会受欺,是以从梁萧四岁起,便教他武功。不想梁萧也有些天分,无论什么招式都上手极快,从不会练第三遍,直让萧玉翎喜上眉梢。

    这娘儿俩都是急性,也不讲什么循序渐进,一个敢教,只想儿练成一流武功;一个能学,只盼母亲欢喜夸赞。不出两三年光景,梁萧便将黑水一派的武功学了个似模似样。萧玉翎心得意,不时在靖面前夸赞。但靖冷眼旁观,却瞧出梁萧空具架势,论到根基,比起自己少年时更加不如,倘若任他这般学下去,到头来也不过练个花拳绣腿,难成大器。梁靖心虽明白,却不忍拂了妻的兴头,再则儿天性顽劣,武功平平,倒也可以少惹是非。当下只是笑笑,任他母胡闹去了。

    果不其然,梁萧武功小有所成,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水里游的,俱都倒足了大霉。小家伙俨然便是掏鸟蛋的将军、逮兔的元帅、摸鱼儿的状元。村里的小伙伴时常伸着乌青的膀到家里哭诉。其实不独小孩怕他,大人们也被这小顽童弄得犹如惊弓之鸟。靖每天荷锄回家,第一桩事就是向村邻们道歉赔礼,端的伤透脑筋。幸好梁萧年纪幼小,小过不断,大错倒没犯过。

    这般一味贪多求快,饶是萧玉翎身为大宗师的徒弟,教了三年,也觉教无可教,当下怂恿靖传授“三才归元掌”。梁靖生平最恨恃武欺人,对梁萧所为颇是不以为然,闻言当即一口回绝,萧玉翎大是生气,明着暗里和他闹了几回,梁靖被逼不过,情急智生,想出一条计谋。这一日,他将梁萧叫到房,解说“三才归元掌”,但却不说武功,专说掌法蕴含的学问。

    “三才归元掌”化自宫图,精微奥妙,惟有梁靖这等悟性奇高的书呆,才能一宿贯通。白朴武功远胜于他,十多年来也未得门径。梁萧与父亲性相悖,掏鸟摸鱼他最为在行,一讲到之乎者也,便苦透了一张小脸。靖几次教他认字,但梁萧总是望天读书,转头即忘。

    梁靖因被妻逼不过,索性将计就计,明说传授功夫,实则讲的尽是宫图里的高深学问。心暗自盘算,梁萧要么学不成这门武功,要么就得乖乖读书向学,方能明白这些深奥道理。如此一来,或能因势利导,教授他圣人之言、仁义之道,循循诱导,总叫这小脱掉劣习,归化正道。

    梁萧从小练武,少了许多童真乐趣,对学武一事早就厌烦不堪,只是为博母亲一粲,才咬牙苦撑。一听父亲要传功夫,甚是怏怏。无精打采到得房里,梁靖却是有意刁难,连宫图也不摆,张口便说拳理。梁萧自来练武,都是摆拳扎马,从没听过练武还要学这些古怪学问,真是越听越觉糊涂,初时尚且苦忍,不到日,便觉乏味已极,耳朵朝着老爹,眼睛却盯着窗外枝上活蹦乱跳的鸟儿。

    梁靖见状,心大恼:“这小怎么瞧都不像我。到底是不是我儿?”想到这里,又觉转错念头,对不起妻,当下自怨自艾一番,说道:“萧儿啊,你瞧不起这路掌法么?”梁萧挠头道:“爹爹,这掌法也能打人么?”梁靖摇头道:“这掌法后发制人,是自救和救人的功夫,不是打人的功夫。”梁萧笑道:“妈说打架先下手为强,后动手的遭殃!”

    梁靖道:“萧儿,你不知道,世上的武功千万种,不尽是先发制人。‘三才归元掌’纵然后发制人,也不输给先发制人的武功。”他想了想,道,“这样吧,你武功不是学得很好么?我这就站着,不动一个手指头,也能摔你几下。”

    梁萧眨眼直笑。梁靖也笑道:“你不信?好啊,你碰着我一片衣角,就算我输。”梁萧一贯好强,听了这话,笑道:“好……”话没说完就扑上来,想攻老爹个措手不及,哪知一扑落空,梁萧抬眼瞧去,却见梁靖敛襟站在原地,笑眯眯的,就像从未动过,不觉心怪讶。打起精神,伸手去揪他衣襟。

    梁靖见梁萧来势凶猛,身形忽偏,立地转了个圈儿,轻轻巧巧让开这一扑。梁萧一身力气使在空处,收势不住,顿然摔了个野狗抢屎,心好生不服,跳起来又扑。但梁靖将三三步练到随心所欲,四十五步之内,梁萧哪里沾得上他的影。须臾间,又被他借力打力,连摔两跤。梁萧性倔强,越输越要打,摔倒又咬牙爬起,爬起了又摔倒,一直闹到傍晚,萧玉翎瞧得心痛已极,忍不住将儿拉到身边,软语道:“好啦好啦,萧儿,今天就到这里,明日再比过。”梁萧一身瘀青,愣了愣神,猛地钻进卧室。

    不一时,萧玉翎听得房里传来呜咽声,不由发起恼来,骂道:“死呆,你干么这样较真,让他抓住一回,会少了你一块肉吗?”梁靖道:“这孩儿太过好强,不磨磨他的性,日后遇上当真厉害的人物,怎么得了?”玉翎气道:“要磨他的性,也该由我来磨,谁要你多管闲事。”晚饭也不做了,恨恨返回卧房,将门重重摔上。梁靖没奈何,这一夜只得睡在客房。

    次日凌晨,梁靖还在梦里,忽听到有人敲门,披衣一瞧,却是梁萧。小家伙二话不说,拖着他就到了院里,说道:“我来抓你。”便退开两步,猛然扑上。靖只得旋身闪避。就这般,父二人便在疏星残月下,闪转腾挪,足足斗了一个早晨,梁萧固然免不了摔跤,但摔的次数比昨日少了。梁靖不由暗暗称奇:“这小家伙虽然顽劣,但也是个鬼灵精,一夜工夫,就明白了留有余地的道理,嗯,今日摔他,难了些呢!”再瞧儿鼻青脸肿的模样,心头一软,缓下身形,让梁萧一把抓住衣襟,叹道:“萧儿,你赢啦,爹爹输了。”

    哪知梁萧小嘴一撇道:“爹爹故意让我的,我要学你的本事,我要学不动手就能摔人的本事……”眼圈儿一红,便要哭出来。梁靖深感意外,继而喜之不胜,忙道:“好啊。不过,我跟你说,要学好这门功夫,就得好好念书。萧儿,你受得了么?”梁萧道:“若能学这么好玩的本事,我就受得了!”梁靖暗喜,竭力绷着面皮道:“那就先从基本学起。上个月村里请来了夫,你真想学,明天就去跟夫念书。”梁萧道:“爹爹,我要跟你学。”梁靖道:“我还要耕田种树,哪有闲功夫教你?我今天就去告诉夫,明日你就上学去。”

    梁萧无奈,第二天苦着脸前往私塾。临行前,梁靖把他叫到身前,连哄带吓,让他尊师上进,爱护同学云云,玉翎站在一旁含笑不语,心道:“呆就是呆,你让他去读书,不是自讨苦吃么?”她有心瞧热闹,一时也不点破。

    梁萧进了学堂,同学的小孩大都吃过他的苦头,瞧他落座,同桌的小孩顿时哭起来,嚷着要换座位。其他孩也都躲躲闪闪,不肯与他同座,夫是从外村请来得,不明究竟,瞧这情形,甚觉奇怪,但见梁萧生得俊俏精乖,先有几分喜欢,便叫来书桌边坐着。

    夫安排好座位,便拿起书本讲解。梁萧初时兴致勃勃,本以为这夫定会讲授宫图里的高深学问,不想尽是说些伦理纲常,孝义仁德。梁萧听得莫名其妙,深感与父亲所言大相径庭,耐着性听了一会儿,不觉渐渐分了心,听着那抑扬顿挫的诵读之声,睡意渐浓。

    且说那夫讲诵半晌,忽听得轻细鼾声,低头一看,却见梁萧趴在桌上呼呼大睡。顿时怒从心起,二话不说,抓起戒尺,劈头便打。梁萧睡得神志迷糊,忽地吃痛,想也不想,便跳了起来,使个小擒拿手,一把抢过夫戒尺,掷在地上。那夫未料他胆敢反抗,勃然大怒,“小畜生、小杂种”乱骂,一手便将梁萧按倒,脱他裤,要打屁股。

    梁萧扔了戒尺,神志已清,心里原也有些害怕,但听夫骂得恶毒,又觉气恼,现如今这糟老头竟然得寸进尺,强脱自家裤,是可忍孰不可忍,于是瞧他手来,便依照母亲所教拳理,左手卸开来势,右掌顺势一勾。那夫虽然饱读诗书,但这等高妙拳理却是从没读过的,当即一个收势不及,蹿前两步,砸翻了三张课桌,昏厥过去。

    众小孩素知梁萧顽劣,见夫打他,稍大的便偷偷溜出门外,报与梁靖。梁靖正在赶牛犁田,一听消息,直惊得目瞪口呆,鞋也顾不得穿,光着一双泥脚便赶过来。一进门,便见梁萧站在桌边,神色茫然,那夫则委顿在地,人事不省。梁萧见老爹目光凌厉无比,心里害怕,方要开溜。已被梁靖一把揪住,挥掌欲打,恰好玉翎也闻讯赶来,一把拉住丈夫。梁靖拗不过,只得叹了口气,救醒夫,连声道歉。但想儿万不能留在这里,无奈带回家。

    大宋礼法最严,三纲五常深入民心,梁萧打了夫,那还了得。那夫蹭掉了一层油皮,又痛又怒,更觉丢了老大的颜面,言明若不严惩梁萧,便辞馆走人。村老人纷纷上门,要靖交出梁萧,当众严惩。但萧玉翎却放出话来,谁动儿一根汗毛,她就要那人的脑袋。梁靖深感两难,只好来个闭门谢客。

    经过这事,村人对梁家分外冷淡,曾给梁萧接生的稳婆当初被萧玉翎殴打,怀恨在心。此时趁机风传梁萧出生时只笑不哭,是个怪胎。村人们平日也受够了梁萧的闲气,当即以讹传讹,渐将梁萧描绘成邪魔转世,以至于有人趁黑在梁家门前泼倒污血粪便。

    梁靖只怕玉翎母火上浇油,不许二人外出。娘儿俩禁足在家,闲着无事,萧玉翎便教梁萧说蒙古话,讲蒙古的传说故事,母二人用蒙语对答,倒也自得其乐。

    这一日说到大漠孤烟、长河落日的景象,梁萧然神往,说道:“妈,反正这里的人都讨嫌我们,我们去蒙古好了。”这一说,也勾起了玉翎故国之思。待梁靖回来,萧玉翎便向他说起这个意思。梁靖忖道:“这孩儿性与玉翎相近,顽皮胡闹,不爱礼法拘束,长此以往,必不为世俗所容,闯出大祸……哎……无论我受些什么辛苦,只要他娘儿俩过得平平安安,不受委屈就好……”想到这里,摸着梁萧的小脑袋,笑道,“大漠里风沙吹打,日艰苦,你不怕么?”

    梁萧拍着胸脯道:“不怕,一百个不怕、一万个不怕呢!”梁靖又看了看玉翎,见她也含笑摇头,便道:“好罢,我们在此地已无立锥之地。以你二人的性,只要身在大宋,便不会让我过安生日,与其如此,不如去大漠好啦……”梁萧一听,乐得抱住爹爹的脖,而后高高兴兴,帮母亲收拾行礼,准备远行。梁靖也张罗着变卖田产,并向邻居告辞,那些村人听说他们要走,个个欢天喜地,还放了一挂鞭炮,名为驱邪。梁靖瞧这情形,也没了言语,带着妻儿背上包裹,灰溜溜往北去了。

第一章 孤云出岫[2/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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