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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血溅梵天[2/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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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梁靖摇头道：“玉翎，大丈夫敢做敢当，萧冷是我梁靖所伤。与你无干。”萧玉翎俏脸发白，怒道：“胡说八道，是我……”忽听萧千绝怒哼一声，便要抬足，慌忙扑上，将他小腿抱住，萧千绝大怒，强行举步，萧玉翎却使出赖皮功夫，跟着他的脚在地上拖动，只气得萧千绝脸色铁青；饶是他雄视武林，遇上这等家务事，也觉束手无策。

    梁萧旁听已久，略略猜到这老头正欺负爹妈。当即从旁拣起一把众道士散落的长剑，闷声不吭，向萧千绝腿上刺去，心道：“刺瘸了你，瞧你如何使坏？”哪知他宝剑刚动，便觉虎口一痛，剑身已被萧千绝踩在脚底，一抬头，只见老头双目冷电迸出，忙笑道：“死公，我看你鞋脏了，给你刮灰……”他恼萧千绝欺负爹妈，故将师公叫成“死公”。萧千绝本想一脚踢死这个孽种，但一句“死公”，却又让他心软了一半：“这小终是玉翎的骨肉，唉，罢了！”略一沉吟，转向梁靖，寒声道：“你是公羊羽的徒弟？”

    梁靖听他盛怒突然问出这么一句，一怔道：“他教过我一夜功夫，但我没拜师！”萧千绝冷笑道：“以穷酸的狗屎脾气，你不拜师，他也不会开口。但他既然传你功夫，心里便当你是弟了。”他微一冷笑，两眼望天，慢声道，“公羊羽好歹也是一派宗师，若知座下弟藏在老婆裙下面，也不知是何脸色？”

    梁靖虽未拜师，但对公羊羽颇为敬重，听了这话，一振衣衫，扬声道：“玉翎，你放手罢！”萧玉翎瞪着他道：“呆你活腻了么？”仍是抱着萧千绝小腿不放。萧千绝暗自冷笑：“翎儿倒是明白人，这小不过匹夫之勇罢了。”一转念，又道：“臭小，若老夫全力出手，你是必死无疑。但老穷酸必然不服，说我以大欺小，小翎儿更会拼了命护你。”他足尖一挑，将梁萧那柄宝剑握在手，随手一挥，着地划了个光滑浑圆的圈，说道，“老夫与你一赌如何？”

    梁靖诧道：“怎么个赌法？”萧千绝道：“‘三才归元掌’不离三数，如今老夫画地为牢，站在圈，三招之内，任你来攻，绝不还手，你若能将老夫逼出圈外。”他森然一笑，“老夫拔腿就走，从此随你与小翎儿海阔天空，恣意去留。”梁靖一愣，玉翎也屏住呼吸，看着那个圈，心想：“这个圈径不过两尺，呆这些年武功精进神速，内功尤其多有增长，较我还要强些……”想到这儿，不禁生出些痴念来。

    萧千绝瞧着梁靖，眼颇有讥诮之意，说道：“你不敢么？”梁靖摇头道：“不是不敢，只怕前辈过于吃亏了。”

    “死呆！”萧玉翎心头暗骂，恨不能咬他一口。萧千绝也觉稀奇，上下打量梁靖一番，冷笑道：“这个不用你劳心。”梁靖目视玉翎，萧玉翎一颗心突突直跳，面红耳热，几乎喘不过气来，过得良久，始才小声说道：“师父，你说话算不算数？”萧千绝只气得胸口隐隐作痛，厉声道：“老夫横绝天下，言出如山，什么时候不算数了。”玉翎面红耳赤，讪讪放开手。

    萧千绝胸更痛，暗一咬牙，道：“翎儿，有言在先，倘若他动不了老夫，你要跟老夫回山，不得再拖拖拉拉，借口违抗！”萧玉翎没想到这么便宜，心想只要靖郎和萧儿没事，粉身碎骨我也是甘愿，跟你回去又算得什么？想到这儿，方觉萧千绝对自己实是太好，倒是自己对他不起，心一酸，叫了声：“师父……”泪水如断线的珠，滑落双颊。

    萧千绝哼了一声，一步踏入圈，高叫道：“小！你来！”梁靖深深望了玉翎一眼，向萧千绝一抱手，正要出掌，忽听梁萧招呼：“爹爹，慢来！”梁靖瞧他鬼鬼祟祟、神情诡秘，使劲拉自己衣袖，无奈之下，弯下腰去。只听他在耳边说道：“老头武功邪乎，咱不和他硬拼，现在就跑。”

    梁靖惊道：“哪怎么成？”梁萧道：“怎么不行，现在他进了圈，咱们撒丫一跑，他出圈就是输，不出圈也奈何不了咱们！”他看似咬耳根，声音却不小。萧千绝听得双目大张，心头怒起：“这小王八羔，恁地奸诈？老夫千算万算，怎没算到这个？”一时后悔不迭，“若依他主意，老铁定被他僵在这个圈里，这脸可就丢大了。”越想越怒，死盯着梁萧，恨不能和一口水吞了他。

    梁靖听得心动，但看了萧玉翎一眼，见她神不守舍，目光呆滞，不觉叹了口气，寻思道：“就算我肯使诈，玉翎也万不敢欺她师父的。何况既有恶因，难得善果，此事终要有个了结。”当下拍拍梁萧头顶，笑道：“小孩儿话，别胡闹啦！”梁萧大急，叫道：“怎么胡闹了？”

    梁靖微微一笑，将他拉在一旁，说道：“乖乖待在这儿，爹爹不会输的。”梁萧将信将疑，撇了小嘴退下。梁靖举目遥望，只见落日暗淡，似曾相识，不觉忖道：“那天打仗时的日色和今日一般，如今的争斗也和那天没什么分别。茫茫尘世，有许多事总是躲不过的。”想着不胜黯然，一阵风迎面吹来，草乱飞,梁靖吐了口气，朗声道：“得罪了。”双掌一分，飘然拍出。

    萧千绝见他如约出手，总算舒了口气。但见梁靖掌到半途，忽地一个踉跄，手挥足舞，劲气如流。这招“人心惶惶”总有一个扑跌的姿势，但并非乱跌，只因跌出的一刹那，便是决胜的时机，跌得早了，对手严阵以待，跌得晚了，对手破绽已逝。是以这一招的高下之别，便在如何把握一跌的时机。

    就在梁靖双掌将到未到之际，萧千绝身一蜷，破绽处向内凹下。梁靖顿觉掌下一虚，无处着力，正要催劲，忽见萧千绝身柔韧万端，黑袍飘飞，拔地而起。梁萧失声叫道：“凌虚三变，霄乘龙。”这路轻功他使不出来，却见母亲使过。但萧千绝使将出来，真如神龙出海，金鳞炫目，萧玉翎的境界和他一比，判若云泥。

    萧千绝当空一旋，缥缈不定，又化作第二变“白云苍狗”，但他黑衣如墨，使出这招，却是一朵乌云了。梁靖见他悬空，心念忽动，猛地一步跨上，欲要占住圈，让萧千绝无处落足，落在圈外，但萧千绝也几乎同时落下。一时间，两人各争先机，梁靖本占了一分先，但萧千绝的落势却与众不同，好似一道龙卷飓风，直刮得他面皮生痛，脚没落稳，身便不由自主地跟着萧千绝旋转起来，这一转无巧不巧，恰让梁靖顺势使出那招“天旋地转”，这一招也是以旋劲破敌。

    萧千绝不为所动，仍是形若陀螺，着地飞旋，梁靖掌风一到，便被引偏，每每差之毫厘，无法的。玉翎母只见一青一黑两道人影越转越快，渐渐模糊不清，四周蔓草藤葛被二人罡风牵引，纷纷拔地而起，绕着两团人影，如魍魉幻形，漫天疾舞，场面煞是诡奇。

    梁靖被萧千绝的旋转略一牵引，使出这招“天旋地转”，但转到这时，却欲罢不能。萧千绝每转一圈，梁靖的转势便被带快一倍，不觉间，已势如风魔，不可遏止，着地的足尖便似一只规尺，以萧千绝为轴缓缓划动，在地上犁出四寸深的深沟，梁靖胸血气翻滚，喷薄欲出，不由暗呼道：“糟糕，这般下去，非活活累死不可！”欲要稳住身形，却是哪里能够。

    转了约莫三炷线香的工夫，萧千绝身形一顿，梁靖筋疲力尽，收势不住，一个踉跄向他怀撞去，双掌一并，“三才归元”应势而出，但被萧千绝一番折腾，他丹田空空，经脉俱软，这一掌按在萧千绝胸前，已无半分气力。未及收势，便觉一缕寒气顺着经脉幽幽钻入心脉。梁靖猛地打了个寒噤，耳听得萧千绝一声沉喝：“三招已过，滚吧！”一晃身，梁靖只觉大力涌来，跌出丈外，一跤坐倒。

    萧玉翎掠地而出，伸手将梁靖扶起，见他神色委顿，急道：“呆，你没事么？”梁靖长长吸了几口气，默察体内，良久摇头道：“我没事，但……”他望了萧千绝一眼，惨然道，“我……我输了，我……”眼眶一热，哽咽难言。萧玉翎伸出纤手，捂着他的口，凄然笑道：“别说了……只要你没事，我……我就很欢喜。”梁靖紧紧抓住她手臂，泪水只在眼眶里打转。萧玉翎撇撇嘴，抚着他脸，强笑道：“呆……呆，别……别哭……”话没说完，萧千绝已瞧得心烦，抓起她道：“过来。”运劲一拽，梁靖气力未复，跟着被拖出三尺，双手乏力，抓拿不住，一跤跌倒，撞得满口鲜血。“爹爹！”梁萧扑上来将他扶起，怒视萧千绝，狠狠啐了他一口，那口唾沫在空划了个弧线，又急又快，直奔萧千绝胸前，萧千绝一愣，想自己一代宗师，焉能为一口唾沫动手格挡，若是躲闪，更加小题大做，但若不躲……几个念头尚未转完，口水已经落到他衣襟上。

    萧千绝抹也不是，不抹也不是，任凭口水吊在衣襟上一晃一晃，两眼瞪视梁萧，脸上透出一股青气。萧玉翎花容失色，厉喝道：“萧儿！不得对你师公无礼！”梁萧本来还积了一口唾沫，听话咽回去道：“你不走我就不唾他！”萧玉翎听了这话，身一哆嗦，泪水顿时夺眶而出。

    萧千绝大获全胜，心情甚佳，暂将梁萧搁在一边，瞧着梁靖，冷笑道：“小，你可知为什么输吗？”梁靖茫然无语，萧千绝见他一脸迷惑，更加得意，嘿嘿直笑。梁萧啐道：“我都知道的，老头儿你不要脸！你说让我爹爹，其实占了他的便宜。”萧千绝哦了一声，道：“说来听听。”梁萧道：“爹爹说过，‘三才归元掌’是后发制人的功夫，你却让他先出手，所以……”他也是一知半解，说到这里，却不知如何说下去。梁靖却是恍然大悟：“枉我练了十年掌法，却没萧儿明白，这‘三才归元掌’本是后发制人的功夫，我却先行动手，反被对方后发制人，梁靖呀梁靖，你真是愚不可及。”梁萧跳着脚儿，指着萧千绝的鼻大骂道：“老混蛋……大骗……”萧玉翎听得胆战心惊，连叫道：“萧儿，萧儿……”

    萧千绝长笑道：“小娃儿骂得不错，老夫就是天下第一大骗，最会唬人骗人.别说你老，便是那个自诩聪明的公羊穷酸，也难免不被老夫算计！”他反手拽住萧玉翎，转身便走，梁萧大叫一声，抓起身边一口宝剑，拼命追赶。萧千绝无心与他纠缠，携着黑虎，足下生风，顷刻间将他抛开数丈。梁萧跑得急了，一跤跌倒，抬头看时，萧千绝和母亲已在十丈之外了。

    萧玉翎只觉心如刀割，回头叫道：“萧儿！包里还有洗好的裤。旁的油纸包里有你爱吃的鸡腿，还有，晚上别踢被，吃饭别挑食，还……还有……还有……”她泪流满面，脑里乱哄哄的，已不知该说什么才好。梁萧瞧着她身形越来越小，渐渐模糊。终于忍不住哭出声来，边哭边追：“妈，我不要裤……不要鸡腿……妈……”忽地身一轻，已被梁靖托在怀里，心头一喜：“爹爹，快追！快追！”

    梁靖一言不发，运起浑身气力，衔尾狂奔。但萧千绝何等人物，梁靖越追越远，望着渐渐消失在苍莽暮色的两团黑影，深感绝望，陡然间，他只觉一股寒气从心头升起，袭遍全身，不禁打了个冷战，心道：“怎么了？”欲要停下查看，却听梁萧哭道：“爹爹！你比乌龟爬得还慢呢？妈都看不到了……”梁靖被他催促，也想全力追赶，但身上寒气却越来越盛，头脑渐渐有些迷糊：“是啊，不能停啊，我……我定要追……追……”又奔几步，已只剩下一个“追”的念头还在脑盘旋，他跌跌撞撞，到了一个乱葬岗上，终于支撑不住，摔倒在地，将梁萧压在身下，痛得他哇哇直叫。

    梁萧好容易钻出来，猛推梁靖道：“快起来，追呀……追……”他触到梁靖肌肤，不由惊叫，“哎呀，爹爹……你……你身好冷！”

    梁靖只觉寒潮阵阵袭来，浑身经脉抽搐，痛苦至极，却又不知是何缘故。原来，萧千绝睚眦必报，从头到尾都没想留他一命，只是见他夫妻情深爱重，梁靖若死，萧玉翎势必伤心欲绝，故而设下计谋，借旋转之机，先抽空梁靖的内力，然后趁梁靖经脉空虚，将一缕“太阴真?拧倍冉??男穆觯?狻疤?跽?拧笔窍羟Ь??浴靶?趵牒仙窆Α钡闹烈踔???皇彼洳患?耸疲?慈缫恢欢境妫?叹嵩谛穆霾欢喜鲜逞羝???涣肆礁鍪背剑?壕副厝簧ッ?５?粲耵岵坏们准??钥勺叩冒残摹

    过了好一阵，体内寒流稍退，梁靖睁开双目，朦胧看到梁萧模样，他挤出一丝笑意，想伸手给梁萧拭去泪水泥污，可手指上却聚不起半分气力，不禁叹道：“萧儿，爹……不成了呢!”他语气虚弱，梁萧听得不清楚，瞪着大眼，迷惑道：“爹爹，你说什么呀？”梁靖心一痛，思想自己这么一去，这个孩形同孤儿，是饱是暖、是冷是寒、是好是坏……自己统统无法知道，刹那间，禁不住泪雨滂沱，浸湿脸下的黄土。

    梁萧拼命摇晃靖，哭道：“爹爹，你哭什么？你倒是说话呀？”梁靖咽了一口气，道：“萧……儿……”梁萧急忙将耳朵伸过去，只听梁靖口断断续续：“别……别……欺负……好……人……”其后又吐出几句话，但细若蚊呐，梁萧难以听见，急得哭道：“你说什么啊……”梁靖听得儿哭叫，心悲苦已极，欲再交代几句，一口气却接不上来，只觉眼前白光闪烁，一个秀丽妩媚的白影渐渐去远，再也不可触摸。他口唇动了动，却无声响，眼前却渐渐红了，如日光，又如江水，他仿佛回到了合州城外的那个小小的水路码头，朝阳似火，大江流金，高亢的号声在云里穿行。想着想着，梁靖终于轻叹了一口气，慢慢合上眼睛。

    晚风扑面而来，梁萧抱着父亲僵直的身躯，心茫然。这一日接连发生人间大惨事，委实令这小小孩童转不过念头，甚至忘了哭泣，唯有紧咬着嘴唇。鲜血自齿间缓缓流下，滴在梁靖苍白的面颊上，凄凉而又诡异。

    风更急，月色也似乎随之暗了一下，梁萧打了个冷战，蓦地觉出痛来，呀了一声，胸口烦恶，昏了过去。

    昏沉，他只觉身上疼痛。睁眼一看，却见四周黑漆漆的夜里绿光闪烁，竟是一群野狗。群狗乍见到口的尸体忽然活转，惊得纷纷后退，继而发出“呜呜”的威吓声。梁萧伸手一摸胳膊，满是鲜血，再看父亲尸体，竟已四分五裂。梁萧这一气非同小可，一跳而起，这时一头大黑犬眼露凶光，颈毛倒竖，呜了一声，群狗乱吠，争先恐后拥了上来。梁萧抬脚踢翻黑犬，却被一头灰斑大狗从后拖倒，另两只野狗左右扑来，将他压在下面，几排利齿咬向他后颈。梁萧情急间伸手乱抓，抓到一样硬物，想也不想，举起来反手一撩，便听那头灰斑大狗呜了一声，身断成两截，头嘴尚自挂在梁萧的腿上，腰臀却凌空飞起，吧嗒一声落在丈外，其他野狗受了惊吓，呜的一声散开。梁萧只觉后颈热乎乎的，似有液体流动，定眼细看时，却见手握了一口明晃晃宝剑，敢情是长髯道士的那口宝剑，梁萧带在身边，本意是和萧千绝拼命，在梁靖摔倒时跌落一边。

    梁萧一剑在手，胆气大壮，跳了起来，长剑过处，一头野狗身首异处，霎时间，剑光霍霍，犬声乱吠，人狗斗成一团。梁萧出手矫捷，那剑又利得邪乎，须臾间，野狗或死或伤，倒了一片。那群野狗被同类血气一冲，大半丧胆，四处奔逃，但梁萧已经杀疯了心，施展轻功，遍地截杀。一时间，厉叫声、惨号声响彻夜空。

    良久良久，重云散尽，月已天，照得山冈上白亮一片，梁萧站在岗顶，用剑支着身躯。乱葬岗一片死寂，只听得孩剧烈的喘息。这时，身后忽又传来低低的“呜呜”声，梁萧一转身，却见一个毛茸茸的小狗正拖着一只大狗的尸体，梁萧咬牙切齿，叫声：“小杂毛！”一步抢上，长剑一挥，便要斫下，却见那小狗抬起头，眼一片晶莹，似有泪光闪动。梁萧不由得胸口一窒，长剑不由停在空，他茫然回首，只见四周血肉支离，遍地狼藉，血腥气刺鼻难闻，霎时间，他浑身一软，再无半分气力，丢开长剑，抱起那只小狗，放声大哭起来。他也不知究竟为何而哭，只觉得受了天底下最大的委屈，胸血气彭湃，不哭不快。

    也不知哭了多少时候，梁萧忽觉一个软绵绵的物事在脸上扫过。睁眼一看，却是那只小狗在舔自己的脸颊，不由伸手抚平它凌乱濡湿的茸毛，将它放下。提起宝剑，学着白水湾的风俗，在地上挖个坑，将梁靖的尸骸放入，然后砍了块木头，草草竖了块碑，歪歪扭扭刻上父亲的名字。他会写自己的名字，是以“梁”字不会错，“”字也勉强能凑合，只是“靖”字却万不会写，苦思良久，唯有空着。他将木板插在坟前，想了想，又挖了个大坑，将野狗尸体埋入，也竖了块木板，但不知该写啥好，唯有也空着。

    梁萧望着坟茔呆立半晌，只觉胸堵得发慌，恨不得刨开坟墓，把爹爹挖出来，又恨不得抓开胸膛，把心也掏出来。只瞧到眼泪流，终将外衣撕了半幅，裹住长剑，斜背着下了岗去。走了数十步，又掉过头来，看了看那块木碑，突听得“呜呜”之声，眼角一斜，那小狗蹑脚跟在不远处，见他回望，急忙后奔，躲在一褐色大石后面，瞪着晶圆的眼珠窥望。梁萧掉头走了十几步，猛然回头，只见它又跟在后面，但这次四野空旷，小狗团团乱转，到处寻找藏身之处。

    梁萧走上几步，将它抱起，说道：“小东西，老跟着我干么？”那狗儿见他没有恶意，便在他怀里乱蹭。梁萧终是小孩心性，被它蹭到痒处，忍不住咯咯一笑：“好了，好了，我带着你就是啦。”说罢，向着父亲坟茔看上最后一眼，跪下来，学着村里人清明时的模样，恭恭敬敬磕了三个头，然后抱起小狗，向着太阳升起的地方走去。

第四章 血溅梵天[2/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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