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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 我幸福吗?[1/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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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话说,警察带我们走的时候,你为什么会伸手要他们铐你呀?你明明什么都没做错……”

    “我法盲了。当时是怕警察铐你。我当然知道自己没做坏事,但后来你为了保护我,和那个男的动手了。我就怕警察以为你打架,把你抓走。所以,想转移他们的注意力。”

    街上的人比下午少了很多,或许是我们走在地面上而不是地下的缘故吧。春天还没有及时到来,寒风依旧盘踞在市中心的高楼大厦上,徐徐吹彻大地。冷,还要再往前走一段才能到爸妈停车的地方。看到他们在前面摇晃的背影,我感觉安全多了。

    “你知道吗?在去的路上,我真想过我们俩今晚会不会在班房里过,要真‘进去了’,我都不知道怎么和爸妈解释,也不知道会不会被学校开除。特别怕。”他把脑袋贴在了我的胳膊上。

    “学校怎么舍得开除你呢?”我搭住他,“黄老师第一个不答应。”

    “我是担心你呀。警察说要调录像,我就知道我不会有事,等结果出来就好。我是怕你被抓走,懂吗?”他抖掉了我放在他肩上的手,一脸严肃地望向我,“你要是有什么事,我会受不了的。”

    他眼睛红了。我在寒风里抱住他,连同他背后塑料包一起抱住。那里面是一只皮丘、两只皮卡丘,还有一只雷丘。我们在游戏厅里收服了它们,仅仅用了三十块钱,五十个游戏币。随后它们就目睹了我们经历的一切。

    它们要是活的就好了,这样就没人欺负我们了——谁敢动我们,它们就会电谁。也不一定,它们要是活的,感受到了今天压在我们身上的戾气,会很失望的。

    我特意花五块钱买了一个塑料背包,因为看到有个小朋友背着它,包里少说有十几个娃娃,都快垂到地上了。我们的收获虽然远远比不上人家,但仪式感总要有的,何况从效率上讲,我们说不定制霸了整个游戏厅呢。于是米乐自告奋勇地背起了黄澄澄的它们。心满意足地到游戏厅门口坐下,跳舞机在那,声音蛮大,不过也只有门口才有椅子,我们俩可不想在外面的寒风里“分赃”。一个姐姐在跳舞,动作舒展,充满激情,电子屏幕上的得分蹭蹭地上涨,但更吸引我们俩的还是皮卡丘们。

    我们没有分配好玩偶,争论皮卡丘和雷丘谁更强花掉了一点时间,而且没有得出明确的结论。弦弦比我们更懂宝可梦,可惜他不在这里。最终的决定是先去找地方好好吃一顿,吃得暖暖和和的,再思考自己要带走谁。米乐又把四只电老鼠背上了,我们正要出门,恰好赶上一群人乌压压地从门外一哄而入,躲避之间,我们退到了跳舞机旁边。这个过程是那么正常,正常到不会有任何人想到马上会发生什么。那帮人过去了,我就准备和米乐走了,然而一句低沉的声音从我背后传来:

    “你干什么?”

    声音不是非常大,但感觉正在弹压着某种情绪。我回头看,那个跳舞的姐姐一把拉住了米乐。我不知道她找他能有什么事。

    “啊,姐姐,我刚碰到你了,不好意思。”

    “我不说,你就跑了是吧?只是碰到而已吗?”那个姐姐看米乐的眼神让我有点害怕,米乐的歉意好像并没有打消她的不满,或者说愤怒。

    “那个……对不起,我光顾着躲进来的人了,没注意身后。”米乐垂着脑袋,态度很诚恳,那副乖巧的模样,即便是素不相识的人听了也不太会跟他计较吧。

    “少装!我问你,你用哪里碰我的?”她的声音瞬间失去了控制,即便音乐和游戏的声音很大,店里还是有人被这一声质问惊到了。他们匆匆回头便继续做自己的事了,而米乐与我面面相觑,全然不知发生了什么。

    “我……应该是背包?是背包里的皮卡丘蹭到你吧?对不起,姐姐,我……”米乐正解释呢,那个姐姐冷笑了一声,说小小年纪谎都不会撒,敢做还不敢当了。我走过去,问她到底怎么回事。可她理都不理我,死死地抓住米乐的胳膊不放。有两个穿着黄色工作服的店员过来询问,她这才将事实公布出来:她被性骚扰了。

    在当时,我和米乐还不是特别明白“性骚扰”这个词意味着“用轻佻、下流的语言或举动对他人进行骚扰,多指男性对女性”。心理课上,老师提过几次这个词,然而也是在一阵哄笑间过去了。在那个将近晚上的时刻,我的第一反应只有三个字:不可能。并不是因为米乐是个名校出身、品学兼优、深受老师同学喜爱的学生。只是因为他是我的朋友,我最好的朋友。

    米乐试着对店员解释,说他没有,他是后退的时候碰到了那个姐姐,其他什么事都没做。然而那个姐姐的脸狞了一下,对店员们说小孩的鬼话信不得。我也想替米乐辩解,说他成绩非常好,人也特别好,不可能做这种事。真蠢,但我不知道应该说什么,我们这么大的小孩,在学校和家里,一句“成绩好”就是最大的肯定了。可这在社会上没用,就像那个姐姐立即对我说的,成绩好算个屁,强奸犯还看学历?

    “强奸犯”是过于刺耳的三个字,尤其是有人正用它称呼我的朋友。米乐的脸色呈现出令人难受与崩溃的苍白。他还在说什么,但那个姐姐边揪着他边划手机,丝毫不理睬。两个店员似乎也不知所措。

    一个二十岁左右的姐姐在跳舞机旁边抓着一个看起来像小学生的小孩不放,那个小孩拼命地想道歉和解释,他的声音在嘈杂混乱的音乐中被冲刷淹没。我后背好烫,一股奇怪而浓烈的感觉正从我的内脏里往上实话,他打人的水平真差,力气根本不够,体力又跟不上,还不会用脚,真不如我弟弟。没过多久,他累了,却没让我疼到动弹不得。他喘着气,还向我挥拳,似乎没在对象面前(应该是这种关系吧)把我打哭打倒让作为男人的他恼羞成怒了。而这次我抓住了他的胳膊,两只都抓住了。四根胳膊在空中扭曲地对举着,活像两只亮出钳子的螃蟹。这种毫无技术含量的扭胳膊真是丑陋不堪,我都能想象到大家在用一种什么样的眼神看我们。我们当时肯定是龇牙咧嘴、怒目而视,简直就是两只喘着粗气、面红耳赤的公鸡或猴子。太丢人了。要是谁以为打架斗殴潇洒帅气,我准会觉得这人不是脑残就是神经病。

    你他妈是废物啊,那个姐姐的声音唤醒了男人对打架的记忆。他终于想起来上腿了,而且一点都不留情。我以为他真不会用脚呢,这教训太惨痛了——他踢的是我的裆部,我没有防备,结果就是瘫在地上了。米乐先前还在一旁愣着,我倒下以后马上扑到了我身上,用后背遮着我。我感受到他全身上下颤抖了一下,背上或者屁股上一定是挨了一脚。然后我就听到有人上来劝了,说行了够了好了可以了。终于有人围过来了。男人不依不饶,说我们两个有人养没人教,家长不教我们怎么做人,社会就来教的。也许他名字叫社会?

    我似乎真听见有人在给他叫好了。

    不过,他让我乖乖倒在地上“接受教育”的过程有点长呀,比我想象得长多了。

    男人像征服者一样高昂脑袋,护着那个姐姐走到我们身前,向我们投下长长的影子,厉声问我们是哪个学校的,家长是谁老师是谁,手机号码全都报出来。米乐只是小声地回答了我们是一中的学生。那个姐姐哼了一声,环视一圈,对大家说,看看,到这个份上了还想秀学校。

    他们继续索要我们老师和家长的联系方式。谁都没吭声,那个姐姐就接着骂,我趴着喘气,竭力从疼痛中缓过来。可她的话太粗鄙了,气得我五脏六腑都发慌。我从来没想过世界上有这么多骂人的词,能在把你的家人全部无差别地问候一遍以后再集中到你身上实施爆破。在过去,我有次在饭桌上说了句脏话,还没说完就被爸爸用筷子底狠狠敲了两下嘴。那时我才四年级吧,当场就疼得哭了。弦弦给我递餐巾纸,爸爸叫他别管我。妈妈也没向着我,对他说别跟你哥哥学坏。之后我跟弦弦闹了三天的别扭——不敢跟爸妈闹,怕挨打。他一想找我,我就对他讲别跟你哥说话,他会把你带坏的。从那以后,我一听脏话就皱眉头,除了在球场上以外。剧烈运动的时候,人总要有点宣泄和释放,只要不对人,那些话是没有任何恶意的。打进一球或者错失良机后,连穆铮和明明这样平时非常非常礼貌的小孩都会憋不住说上一两句。教练是默许我们在球场上偶尔爆粗口的,在场外她肯定不答应。

    要是我有明明那么高,或是像穆铮那么壮,那个男人或许就不敢对我们拳打脚踢了。而他现在以一副胜利者的姿态高高矗立在我们面前,宛如一尊伟岸的雕塑。他的战利品是那个姐姐对我们行使语言暴力的权力,我们站都站不起来,倒在地上任她辱骂。而旁人也被她的义正言辞吸引住了,是的,我们渐渐开始成为熊孩子、变态和未来的强奸犯了。店员们在阻止围观者向我们这里靠,可能他们是想保护我们吧。我不知道。我突然有了种会被人丢石子或者烂菜叶子的感觉。

    “我好点了。”其实没有好多少,米乐十有八九能从我虚弱的语气里听出来。只是下面的确没那么痛了。他冲我点点头,我才看清楚他早就哭了。他站起来去辩解,说自己没有性骚扰,可他是边说边哭,说的话都连不成一句,三两下就被那个姐姐的骂声打断了。兴许是我们实在太可怜无助了,围观者里有人开始替我们说话。这更激怒了他们俩,仿佛太阳东升西落这样不可更改的规则受到了挑战。男人猛地一把揪住了米乐的衣领,把他从地面上拎得几乎悬空了,黄色的皮卡丘们在透明的背包里颤抖。大家忙来劝,让他先放开他。我挣扎着想站直,感到自己身体的沉重,比最初更深切体会了那一脚的凶狠。男人依依不饶,米乐的小鞋子还是没能触碰地面。在我看来,它们在摇晃了。

    我需要一次机会,我也只有一次机会了,我只有一发子弹。不能再让米乐受任何伤害了,必须彻底解决这个问题。在混乱的人丛中,天花板上的灯光在我眼里挤来挤去,它太强烈了,每个人脸上似乎都被照得浮现了阴影,像镜子里昏暗的影像,使得皮卡丘们发出了紧张不安的骚动。

    我觉得天门洞开,向下倾泻着大火。我全身都绷紧了,手紧紧握住枪。枪机扳动了,我摸着了光滑的枪柄,就在那时,猛然一声震耳的巨响,一切都开始了。我甩了甩汗水和阳光。我知道我打破了这一天的平衡……而在那里我曾是幸福的。[1]

    踉踉跄跄地爬起来后,没人注意我。我把自己甩出去,亮出了鞋底,径直踹向了那个摩拳擦掌的人的支撑腿。他在一声惊呼后重重摔倒,米乐也跌倒了,而在此之前我已经躺在地上了,脸上露出满足而幸福的笑。在球场上,这是一次极其恶劣的飞踹,我保证这辈子都不会对任何人这么做的。要是做了,我绝对逃不掉一张红牌,附加的禁赛至少会让我一个学期坐在看台上,兴许还会被直接开除。更重要的是,这会伤害到别人。我从没想过伤害任何人。

    包括这一次。我只是要让他把米乐放下。

    我听到呼喊声,实在是太吵闹了,然而我几乎没有力气说话,我想让大家安静一些。我意识到有许多脚步在我身边走动,甚至能预感到很快又会有脏兮兮的鞋子踢到我身上。但米乐脱离了他的控制就好。他挂着泪痕,脸肿得我想哭。皮卡丘们还安安全全地呆在他背上,跟他一起向我靠拢过来。这场景真像在打仗,两个受伤不轻的士兵艰难地互相靠近。他爬到我身边,充当起一根拐杖,一点一点地把我撑起来,直到我勉强能再次双脚站立。

    “都让一让,怎么回事?”两名身着整齐制服的警察叔叔走进来了。一定是有人报警了,谢天谢地。

    “这两个熊孩子一个性骚扰,猥亵我女朋友。我就是想找他们的家长讲道理,结果另一个动手打人,跟疯狗一样。”有些狼狈的男人边拍着大衣边讲。

    “没有,是他们先动手的。又踢又打,大家都看见了!”米乐指着自己发肿的脸,望向了店员们。他们为我们作证了,是大人先动的手。

    “跟我们走一趟!”一位警官朝我们招手,然后吩咐另一位去调取游戏厅门口的监控录像。

    “啊?”听到这话,米乐愣住了,慌乱中望了我一眼。我显然是没能领会他的意思。接着,他缓慢而镇定地走到了下达命令的警察身边,两只小手乖乖并到了一起,递到了警察面前。

    “叔叔,那个……带人回派出所是不是要铐着去的?我什么坏事都没做,但是现在是不是得算犯罪嫌疑人?要铐的话就按规矩来吧,毕竟他们怀疑的是我。跟我同学没关系。”

    他说得好认真,眼神也很坚决,一副准备好了,你随时可以动手的样子,以至于警察也愣住了,没有回答。游戏厅里沉默了一刹那,只有吵闹的音乐还在滔滔不绝。没得到回应,米乐像想起了什么,背过身去,把两只手紧紧靠住,说自己忘了,电视上用手铐铐人是从背后铐的。

    “早干什么去了?警察来了,事情就没那么简单了!”那个姐姐哼了一声。我听到有人叫她闭嘴。警察叔叔揉了揉米乐的脑袋,说没这回事,不要害怕。招呼我们跟他走了。

    这时我才觉得身体缓过来了一些。

    我和米乐,以及一只皮丘、两只皮卡丘、一只雷丘,一共是六个。我们不知在派出所等了多久,反正带我们来的警察叔叔先让一位女警官领我们去上了一点药。我被擦破了几个地方,米乐的脸肿得有点厉害,只有电老鼠们安然无恙。米乐问卫生间在哪,警官姐姐指给我们。他拉着我去了,红着脸说,你自己检查一下吧。说完站到了门外。我也脸红了。

    走出游戏厅的时候就不疼了。

    “没问题吧。”

    “没。”

    “这么快?认真看过了?”

    “够了!”

    警官姐姐来找我们了,把我们送到了一个空的会议室,开了空调,问我们饿不饿。我们说了不饿,看来都没什么胃口。她走了。我们俩瘫在椅子上,默默无言。看了眼挂钟,都快七点了。没心思说话,也没心思玩手机。

    事情闹成这样,我肯定没好果子吃了。不管了,做都做了,后悔也来不及。只要米乐没事就好,回家爸妈怎么打我骂我都没事。米乐的面色倒比我凝重很多,也许是还没缓过神来吧。我得跟他聊聊,但实在没力气。不一会儿,警官姐姐拿了两个纸杯和一些饼干过来,让我们俩在等待结果前先垫垫,顺手给我们指了指会议室里的饮水机。我们谢过她,她挨个摸了摸我们的脑袋,把门关上了。

    门再次打开时,进来的是带我们来的警官。他坐到了对面,有点宣判的感觉。米乐的手在发抖,我在桌下拍了拍他的大腿,他一把将我的手给挡走了。

    “录像查清楚了。根本没有性骚扰。你们是清白的。”他耸耸肩膀,“下次遇到这种事直接报警就好了,知道吗?”

    我们俩乖乖答应了,也谢谢了他。

    “你们俩多大了?说周岁。”他问。

    “我十二岁……他十三。”米乐回答了。

    “嗯。”他点了点头,让我们留一下姓名和家长联系方式。

    “那个……叔叔,能不和我家长说吗?”米乐半垂着脑袋问,眼睛不敢看向警官。

    “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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